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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掌

发布时间：2014年6月24日信息来源：扬州市装饰行业协会

                                    扬州新盛建筑装饰有限公司      瞿沾衣
    那盆栽大概是活不了了。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它的根部，已经隐隐现出干瘪的纹路。纤长的茎叶蔫蔫地垂下头，直靠到盆边来。我伸手扶了扶，它勉力倚在我的掌心，顺着风微微几颤，一旦撤了手，便又重新枕回盆边。
    路过前台的人都说，这花活不了了。
    我望着它出神，心里很有些惋惜。约莫三两个月前，我进公司实习的时候，这盆花就已经落在桌子的左上角，那时它还是灵动朝气的样子，虽已入金秋，长叶却是鲜翠欲滴，一簇浓绿中捧出数片火红的苞叶。那苞叶生而奇特，平展如手掌，托出鹅黄的蕊，红如焰，光如蜡，若非触及，难辨真假。
    这花正好的时节，我来到前台实习上岗。告别了校门还不久的我，初入职场，一切都是新鲜的、好奇的，每一个日落黄昏都承载着对未来的无数想象。这盆花端坐在前台的办公桌角，应当是刚被育花人送来不久，无声而灿烂，仿佛同我一样。
    起初是一个熟悉环境的过程，工作量并不大。只是，要熟悉公司的每一个面孔，就花去我不少时间，一张张看档案照片，看得多了，竟然混淆起来，闹出几次尴尬的误会。所幸同事们对新来的我大多是宽和一笑，并不计较。
    有同事来前台取资料，等待的时候常有不熟而致的沉默，便会轻轻抚弄桌上的盆栽，顺口说道：“这花长得不错呢。”
我点头：“是很漂亮，只是不知道名字。”
    路过的保洁大姐接口：“这叫红掌，刚送来没多久，和你先后脚进的公司。”
    我笑说：“可见我和它有缘，倒要好好照顾。”
    同事也笑起来，便问起我的名字，就算熟悉了。
    此后，常有人来取资料快递或是办事的时候，等在前台，寒暄总是从这盆花开始。渐渐的，我知道了它叫红掌，其苞叶名为佛焰，中间的鹅黄部分却不是花蕊，而是花序。红掌的日常护理并不属我管理，但是因为喜爱它鲜艳漂亮，我时常滴些水擦去叶上的尘灰。托着水露的红掌真像一双美极的手，阳光折过水珠上，如洒点点金芒。
路过的同事常说，这花真好看。
    我恍惚回神。是如何就突然到了今天？当初鲜妍多姿的花叶，获得过许多人的喜爱，如今却都说它活不了了。
甚至难免，我也这样想。
    回溯起工作的开始，到现在，原来已经匆匆三月。熟悉了环境以后，褪去了起初的新鲜和好奇，工作渐渐步入常规，经常地会忙碌起来，不再那样颇有余力地对每一件事甚至一片花叶感到新鲜。我已不记得多久没有像初来时那样兴致勃勃地用小勺往佛焰苞上舀水濯洗，也很久未曾同人谈论夸赞起它的可爱美丽——熟悉了同事以后，有很多其他的话题。当初作为桥梁的这盆红掌，已不再是相互寒暄和问候的开端。
    时光，总是这样无情却有情，带走了许多我们曾经关怀或在乎的东西，也赋予更多其他同样重要的人事。
那时已近年末，越来越冷，冻得人缩手缩脚。我一日日地看着那盆红掌衰弱下去，绿叶霜凋，红焰燃尽。细碎的枯叶坠在盆中，终究没能化作春泥更护花。保洁大姐焦心的修剪呵护也没能救回它，直到某天，主任说：“年后来把这盆花换了吧。”
除夕那天我回家之前往盆中添了一点水，摘去枯黄的枝叶，看它仍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不免遗憾。
    我以为它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长长的春假过后，回到公司，看见那红掌盆中竟然还有些微绿意，不禁诧异。过了这十来天，它居然还没有全部枯萎。怀着惊喜，我触了触它的茎叶，奈何已经软弱萎靡。果然还是活不了了。
    三月初的时候，花房师傅送来了新的花卉。给前台的这一盆仍是红掌，大概是因为它长得端庄大气，“大展宏图”的寓意又很好，所以很适合摆在这个位置。新的红掌一如我初入公司时所见，光鲜可喜，勃勃生机。
    那盆旧的红掌，则被移到了公司楼道里，等待着下班时被扔进垃圾堆。
    临近下班，总经办的驾驶员姚师傅出差归来，看见新的红掌，“咦”了一声，问清旧红掌的去向，没有说什么。
不多时，我见他拿了一袋东西和一把小铲子从前台过去，进了楼道。好奇了一阵，没见他回来，又到了下班时间，我便忘了这茬事，收拾东西离开了。
    此后天气渐暖，春息拂人。红掌喜暖畏寒，因此新的这盆长得越发好，花期也比去年那盆长久许多，开了两月，仍是正当盛放。一日，我去办公室送快件，正看见姚师傅，同他打了声招呼，他笑呵呵地说：“来来，看看我养活的这盆花怎么样？”
我朝墙角一打量，竟然是那盆红掌！它的长茎被剪去了枯萎的部分，矮矮地聚成一簇，像是剃了平头，有些滑稽突兀。然而仔细看过去，在茎叶的底部，有浅绿的嫩芽和微红的苞叶安静地偎贴着，仿佛寒冬里的一场好睡初醒，在春暖花开中再度复苏。
    姚师傅的笑语里很有几分开心的骄傲：“我着实花了功夫！又是施肥又是修剪，现在长得好啊，马上还会开花哩！”
    我真心赞道：“等这花长出来，又可以摆到前面去了。”
    临走前，我抚了抚那盆红掌——那盆在我工作初始陪我度过实习期的花友。见到它复活，我很开心，也有深深的遗憾，遗憾自己倏忽了它那样强的生命力，同时亦庆幸它未曾被放弃。
    有人这一生，或许会经历红掌这样的大起大落，穷尽法门，依然未能转圜，然而只要守得住生一样的信念，总不会为命运所弃。
因为我们会遇见很多坚持的人，让生命开出美丽的花。